阿勒泰行记西北尽头的长昼之乡
实在不要轻易把一个复杂的地方孤零零地放进耳朵里，口耳相传，总会扭曲了它的形状；更不要啊，让传言流淌到心里，风吹过，擦不去的渍，会变成永生遗憾的样子。
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在别人听到我行程的目的地之后，脸上露出报赧犹豫的样子，“我也一直很想去啊……但是一定要小心”。其实早在行前，我也听到过关于新疆的传言，即使“西域明珠”令人心驰神往，但忧虑却更多的占据着人们的心头，使得涌动着的心，渐渐归于平静，而对神秘西域的渴望也多止步于道听途说。由于科研工作的需要，我有幸奔赴北疆阿勒泰地区寻找特有鸟类白冠攀雀的繁殖种群，虽然行前也有所顾虑，但是有当地人的陪伴，也算是为这趟旅程保驾护航。
从北京前往阿勒泰的航班，需要在乌鲁木齐转机，到达当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:30了。原本还在内心默默自责坐这么晚的航班，会让深夜接机的师傅太过疲惫和劳累。但是当飞机即将着陆的时候，金色的夕阳竟然还高悬在明朗的天空，万丈的霞光铺染了洁白连绵的云海。准备降落的飞机在云端徘徊，璀璨的橙色夕照迸发出力度不减的余晖，将我的目光引向天空下方的不夜之城。午夜10:45，阿勒泰晴朗如昼，我能看见白沙描绘出画着圈圈的蜿蜒河道，成簇的绿柳和白杨异常茂盛的挤成一团，随心所欲的蹲聚在河道两旁，像稚嫩却与众不同的天然工笔画。
图1午夜11:00的新疆阿勒泰天空
阿勒泰的机场很小，如果说是个客车站似乎都不算过分。机上少有旅行的游客，多是来本地做生意和打工的人们，他们大都对这里的时序习以为常，只有我和师妹，初来乍到，像没见过世面的孩子，对深夜里的晴空惊讶万分，竟有深处异域之感。在飞机场外，我们如愿见到了在当地的向导小蒋，很可爱女孩子，至此，三人之行终于成型！
到了阿勒泰，就站在了中国的西北角的定点上，这里西北方与哈萨克斯坦和俄罗斯接壤，东北部则外邻蒙古国，是个静谧祥和的山城。北方长大的孩子，几乎从没见过如此亮蓝如镜的天，汽车行驶在公路上就如同在一颗澄蓝色的托帕石中央穿行，由于没有林立的城市建筑，视线就在湛蓝的天际线和灰色的柏油路的尽头游移不决，无处安放。路边的戈壁滩，一望无际，连丘起伏的沙白色上，偶然装点着暗绿色的垫状植物，粉红的红柳聚成小小的一簇，在斑白戈壁的衬托下，桃粉色的叶子茂盛的就像整片戈壁滩的心脏。这颗心脏的跳动是无声的，不宣称一切的，沉默地以鲜活的色彩凝聚起整片戈壁的心魂。于是戈壁与天空相对而视，寂静无言，不分伯仲。而我的内心，就这样升起一片宁静，好像听见了随风飘来的零散牧歌和浅浅的驼铃声。
图2通往阿勒泰市的公路
图3红柳
阿勒泰地区几乎占据了北疆最大的区域，也理所当然地拥有最秀美的山川和水域。在阿勒泰山和沙吾尔山如守卫者般的护佑下，额尔齐斯河和乌伦古河水系在此处交汇通融，流淌千年。这个被山和水宠爱着的区域，由六县一市组成，从吉木乃到布尔津，顺额尔齐斯河溯流而上，经过平原区的北屯向东到达富蕴和高原海拔米青河县，加之北部的哈巴县和南部的福海县，整个阿勒台地区容纳了丰富的自然景观和地貌资源。而我们的行程，只行至阿勒泰地区极小的区域，北屯县和福海县，以及令人流连忘返的神奇锡伯渡。
北方有“灵雀儿”，可爱至极
本次行程的主要目的，就是寻找一种叫做“白冠攀雀”的可爱雀形目小鸟。它是我国东部广布种“中华攀雀”的远房亲戚，中国全境仅在新疆有所分布。白冠攀雀的体型十分小巧，体重仅为7-10克，它在繁殖季内的鸣声尖细悠长，以单音为主，具有很强的辨识度。攀雀属的鸟类喜欢在水草丰美的林缘地带筑巢，以筑柔软致密的靴状巢而著名，如果你走进一片林子，看见有一个乳白色的雪地靴状的球球挂在树梢，那你一定是幸运地遇见了攀雀的巢。因此，我们就以声音和巢为线索，对白冠攀雀的野外种群进行搜索。
图4白冠攀雀
白冠攀雀在阿勒泰地区并不罕见，只要沿着河流两岸就能听见它不绝于耳的叫声，但是那清澈的叫声只能算做线索，小小的巢究竟筑在何处就需要火眼金睛细细寻找了。白冠攀雀被当地人被称为“灵雀儿”，常在田间河边树林农作的人们都熟悉它漂亮的巢穴。我们原计划在克兰河寻找的野外种群，不巧的是由于季节性的放水灌溉，导致很多林缘地带无法进入，野外工作也一度受阻。很多时候，我和师妹就站岸边，眼巴巴地听着河对岸白冠攀雀欢快叫声而一筹莫展。在向导小蒋的帮助下，我们有幸结识了北屯报社的王勇先生，他是当地资深的摄影爱好者，凭借对自然界鸟类和植物的浓厚的兴趣，他对阿勒泰地区的许多物种分布都十分熟悉。也正是他，为我们打开了锡伯渡的大门。
图5锡伯渡树林
相传锡伯渡是清朝乾隆年间，锡伯族人西迁之地，当时额尔齐斯河正值洪水期，河水湍急使锡伯族人无法渡河。后因此地水草丰美，锡伯人就此安营扎寨，凭水而居。现今的锡伯渡自然是再看不到锡伯族人的身影，它们作为游牧民族的子孙也早已散落到了全国各处。可就在这个地点，我们经历了最多的艰辛，见识了最猖獗的蚊子，也终于邂逅了最好的运气。
野外的路，是用双脚丈量的。忘却背后研究器材的负重，每一天都是找巢的新起点。锡伯渡的蚊子真的是我所见过最猖獗的了，6月份的天，新疆的日头已经很足了，炎炎烈日下我们长衣长裤套上两层，依然阻挡不了蚊子环绕周身的叮咬。如果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，这里的蚊子就是见缝插针袭击无辜的我们，就连针织物的细密孔隙也不放过。就在一万只蚊子护体的草地上，我们跋涉者，倾听着，用心寻找着心心念念的白冠攀雀巢。
有时啊，只身在树林里穿行，伴着风和阳光，自我就缩小成一个印象，意识和步伐都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，只有听觉和视觉极为敏感，攀雀的叫声就像空谷里的一声口哨，可以调动我所有的神经在兴奋和谨慎间不停转换。现在想想，当时执着于找巢的自己，大概很像一只警惕地享用美食的小仓鼠吧。阿勒泰的白天那么长，每天我们都在搜索中忘记时间，时常是看着头上的一片青天，忘记此刻已是晚上9点，心里的执念就在时间的流逝下深深扎根，直到有一天晚上9:30回程的路上，我们看见了多云天空的角落里挂着一小块七彩祥云，那大概是彩虹的一角，可真的就只有一角固执地挂在天上，绽放在我的眼前。那一晚，我梦见许多巢挂在寂静的湖边柳树上，我就静静坐在岸边，听幽幽鸟鸣…第二天，我们真的就如愿找到了白冠攀雀的密集种群。
图6那天空中的七彩祥云
车马劳顿，唯有美食不可负（放毒慎入）
新疆的少数民族同胞在省内俨然成为多数民族，南疆以维吾尔族人居多，而北疆则是哈萨克族人的主要聚集区。在阿勒泰，随处可见哈萨克人的民族餐馆和正宗地道的新疆小吃。由于日照时间长，日出时间晚，新疆人作息与内陆明显不同。早上10点才是正式的工作时间，晚上8点多才下班回家接孩子放学。于是我们十分不习惯地经历了早上8:00，日晒三竿，大街上依然人烟稀少的奇特阿勒泰作息。哈萨克的早餐是极好吃的，两块钱一碗酥油飘香的奶茶是喝不够的，开始的时候还不太习惯微咸口的奶茶，可到后来如果早上没有这一口香咸温热的奶茶入胃，这一清早的食欲是断然醒不过来的。巴尔萨克和小油馕是比较有特色的哈萨克早点主食，包尔萨克就很像北方人吃的油饼和油条，只不过形状是正方形的，刚出锅的包尔萨克就像一个个小枕头，口感酥软而不油腻，一口咬下去香酥劲道十分满足；油馕则像小巧精壮的烤馍，小小的一个下肚，结结实实的饱足感瞬间袭来。还有就是土豆牛肉饼了，这个真是我在新疆的新发现。从小到大吃了这么多馅饼，怎么就没想过把土豆和牛肉放在一起做成馅呢，起初还担心吃起来觉得干腻，实际入口却是香咸软糯，牛肉和土豆的风味互相融合，口感顺滑而绝不强硬，十分适合清早食用。每日早餐搭配新鲜凉拌小菜，可以说，哈萨克的早餐足以让我疲惫的身体，瞬间元气满满啊！
图7哈萨克早餐：包尔萨克和奶茶
新疆的美食多以高热量的肉和乳制品为主。在阿勒泰，我真的是吃到了最正宗的羊肉。新疆的肉串都很大很实惠，烧烤之前，羊肉经过了精心的腌制，炉火慢烤之后，外焦里嫩，散发出腌料的味道和适中的膻味。有些羊肉用红柳枝串起，炭火烧烤之后，鲜嫩的羊肉也浸透了柳枝的香味，是很有特色的烧烤风味。新疆人的烧烤和东北人的一样，可以一串烤所有，如果想吃蔬菜，补充维生素，吃烤串应该是最好的方法了。各种蔬菜烤串和羊肉串烤出一盘，上面撒上细小的香葱末，趁热下肚，真是香咸可口，有滋有味。野外工作一身疲惫之后，在晚上10点钟的光景里，每每伴着漫天红霞，点上一盘种类丰富的新疆风味烧烤，一张酥脆的烤馕，再来一瓶号称“夺命大乌苏”的特产乌苏啤酒，一天的疲惫就在享受美食的心满意足中获得安慰。
图8新疆烧烤、烤馕和乌苏啤酒
来到新疆怎能少得了手抓饭和大盘鸡？先说大盘鸡现在在北方内陆的西北风味餐馆可谓是随处可见，我们本以为自己已经对它那么熟悉，完全可以以老朋友的姿态评价一下两者的区别。可是当我们跟向导说中午想吃大盘鸡的时候，她竟然犹豫了……原因是觉得我们吃不完，这就让我们十分不解啊，东北人的饭量还会操心这个？于是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，还是开心的坐在餐馆里等待大盘鸡。当菜被端上来的时候，我们才理解了小蒋的犹豫，这大盘鸡，真的是大盘！鸡！啊！慢慢的一大盘鸡肉，整只拆成碎块，陪着油和辣椒一锅炒出，结结实实地躺在银闪闪的金属盘子里，再加上一盘足量的皮带面，这分量实在令人咋舌。与北方内陆快餐大盘鸡中口感发柴的鸡胸肉不同，新疆的鸡肉完全不是肉食鸡的概念，鸡肉入口劲道爽滑，骨质硬实，十分有嚼劲。是东北笨鸡的口感。辣椒和酱料翻炒后的鸡肉，拌着同样筋道的皮带面，一大盘下去，我们三个早已肚圆饭饱，仰天躺倒。
图9新疆大盘鸡（加入配面前和配面后）
最后就来说说压轴好菜手抓饭吧！抓饭相比大盘鸡，显然还没有到在都市盛行的地步，我们对它多是一知半解。手抓饭其实是维族的风味，据说在很久之前，吃抓饭是需要靠手抓着吃的，但是现今抓饭也不过是一盘炒饭在盘子里，几乎没人再会用手抓着吃了。那么，抓饭久负盛名的原因何在呢？其实，抓饭与炒饭不同之处在于，食材和炒锅。可以这么说，炒抓饭的锅是容得下餐馆里所有顾客的抓饭的。在那么大的一口锅中，先把大块的肥羊排在锅中烤熟，再倒上多半锅的白米饭，加入胡萝卜，黄萝卜，葡萄干就着羊油用大铲子在炭火温热了的铁锅中慢慢翻炒，炒到米粒颗颗晶莹，彼此绝不粘连。所以啊，卖抓饭的餐馆一般营业都比较晚，所有食客都等着那一锅里面的炒饭，心急吃不了好抓饭啊！饭炒好之后，就可以根据客人点餐，分装出一盘一盘的抓饭，装好盘之后，上面放上一大块滋油的烤羊排，配着温热的奶茶和凉爽的酸奶，就可以让就等待的食客们细细享用了。
图10炒抓饭的锅
图11炒好的抓饭
宁静之城，纯粹的风情
阿勒泰地区实在是北疆再宁静不过的山城，告别了北方内陆城市的嘈杂和拥挤，车子行驶在路上像是走进了一片从来不知纷繁与苦难的院落。可能是由于道路限速很低的缘故，车辆都降速缓行，没有拥挤，没有超车和占道，所有人都慢悠悠的行驶着，而慢就成为了这座城市的节奏，像进入了一支曲调舒缓的乐曲，前奏低沉而悠缓的进入，旋律随着公路的坡度渐渐上扬，公路两旁行走的人们也化作毫不急躁的四分音符，直到切入流畅悠扬的主旋律。每个人都十分平和，无论是挑着竹篮卖水果的老妪，挂着温暖笑容卖乳制品的大叔，还是早上背着书包不急不慢上学去的小孩子，整座城市好像就因为延长的日照，也延长了生活的节拍。
当然，像新疆大多数地方一样，阿勒泰的安全检查也很严格的。公路口会有检查后备箱和车前盖的交警，公共场所的任何通道和大门都需要进行身份验证，路上会有沿街守卫的武警和装甲车慢慢巡逻，加油时除了司机之外的所有人都要从车上下来等候，就连饭店的菜刀都会拴在菜板上，而且要打上白癜风诊疗康复白癜风治疗最好的医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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