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清赵赵徐文治夏回谈千年香茶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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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人有“四雅”:焚香、点茶、挂画、插花。从宋代承袭而来的文化与生活方式,是历史长河中一颗最为璀璨的明珠。一如陈寅恪先生语:“华夏民族之文化,历数千载之演进,而造极于赵宋之世。”

宋人在诗词歌赋里追问生命的意义,在点茶、焚香里感知时间的流逝,在绘画中勾勒心中的山水宇宙……我们邀来4位研究者与艺术家,借他们的手、口、心,从香、茶、花、画上,再现那段曼妙生活,探究铭刻在我们DNA里的风雅“宋”。

焚一炉香

一炉熏香持续再久也不过半日,袅袅香气却能在记忆中流传千年。吴清用一方香席让我们品见两宋的味道,也体悟到古人的风雅闲心。

点击古画——《香山九老图》,

查看当代版”焚香默坐”。

若非鼻梁上架着一副造型当代的眼镜,吴清可能会被误认作穿越时空而来的古代文人。他身着中式短褂,手里摇着折扇、提着锦袋,腰间还挂有小小的香囊,派头超逸。

“早在先秦时期,中国人用香就有据可考——药用、食用,当然也少不了熏香、沐浴、佩戴用,汉代工匠甚至将花椒拌入建筑材料,用它和泥涂壁,皇后居住的‘椒房殿’因此得名……”一旦聊及“香”的历史,吴清就滔滔不绝,理出来的脉络能贯穿上下五千年。

吴清从世界各地寻来珍贵的和香原料,包括龙涎、麝香、甲香、乳香等。

在这漫漫长史中,两宋时期出现的文人香事让吴清尤其着迷。“宋、明迄今流传下来的香方多达数百种,依照古方修和而成的香品让我们能在今天品见千年前的味道。”

吴清,中华传统香道非遗传承人,上海清禄书院与虹桥香事馆的主持人。他在树荫里布置起了香席,清代榆木雕花矮平头案来自灵岩山房江南文人家具博物馆。

布置香席时,他对书画典籍的引证有着强迫症似的执着,不但“炉瓶三事”要本真地还原历史中的搭配,香丸、香饼还都得遵循古法而制。

在一樽三足瓷炉中,吴清先用铜质匙筋把粉末理成“山峰”,再用香压按出一圈压纹,随后从“山顶”往下戳出小洞、埋下炭块,继而盖上一片指甲大小的云母隔火片,最后才放入一块点缀着金箔的香饼。随着青烟升起,不消一会儿便幽香盈室。

吴清在香灰中戳出一个小洞,往里埋入炭块。摆好香饼后,他用羽帚轻轻拂去壁上的残灰。

左右滑动

“气味是有记忆的,进入了香的氛围,你会发现古人跟我们的距离没有想象中那么遥远。”他说道。

对吴清而言,传统文人香事最吸引他的并非珍奇美器或奇技淫巧,而是精神层面的涤净。“文人借香喻德,焚香默坐时,他们以香观照内心,进入物我相忘之境。”他说道,“香文化不但关乎古老的生活方式,更代表睿智的生活哲学。现代人工作节奏快、生活压力大,重拾香事不失为释放压力、平静身心的一个出口。”

铜鎏金束莲形熏炉配有纯银莲蓬形盖。铜质细长颈香筋瓶及剑环纹剔犀香盒皆产于明代。

纵然自己恪守古道,吴清并非一成不变者。“没了古代《焚香七要》里的各类规矩,当代香席应该更自由、更多样化。疲劳时,往炉上放一块香饼,一插电便有了香气,多方便、多放松呀!”

铜鎏金云纹冲天耳鬲式炉产于元代,搭配有红木雕如意云头纹底座。

话虽如此,吴清还是希望后生能多多传承取道自然、节奏和缓的传统香事,像宋人那般焚香自省、修身养德。“当代人用香多以结果为导向,追求香气本身,这是受到了西方影响;但古人用香,更强调修持目的,追寻‘一念清净,染污自落’。焚香默坐,最重要的便是那份闲心。”

吴清的弟子如璟搭配了一组精巧的香席。

点一盏茶

在那个诗意内敛、追求内在的时代,人们点茶、饮茶,实现着与自然的连接。而今,艺术家赵赵也仍然能趁着点茶,浸没在种着“本村植物”的舒服庭院里。

点击古画——宋,刘松年,《撵茶图》,

查看当代版击拂点茶。

赵赵家的前院原本是水泥硬地,但住的时间越长,他越觉得水泥和自己相冲。去年正好有空闲,他把水泥全部砸掉,救出了被硬壳封住的土壤。高高低低的碎石子能保证土地的呼吸,后找来五百多棵瘦竹种在这里,掩映成林。

一套清中期的石桌和鼓墩在林间用作茶台。风炉、煮水用的侧把急须,巨轮珠紫砂壶和不多见的龙泉窑方形壶承,再加三只小口杯,组成了冲泡岩茶系的简要配置。

赵赵无茶不喝,家里也无处不能喝茶。在他后院的“穹究堂”茶室外,有张摆放在枣树下的小几。天气好时,这里是坐下点茶的地方。茶席上,一只洪塘窑的茶罐,一只茶筅,一只宋代建窑的茶盏可以完成从调膏、点注到击拂的步骤(将茶粉调成均匀膏状,继续注水,当茶筅快速搅动茶汤,茶面上会产生持久不散的浅色茶沫)。

赵赵说自己不喜欢”设计”的东西,因此家中只有老物件。

在追求内在的宋代,点茶并不会变成晦涩孤独的仪式。南宋人吴自牧在回忆钱塘风物的《梦粱录》里写道:“烧香点茶,挂画插花,四般闲事,不宜累家。”那时它与所有“闲事”一起,帮助人们实现着与自然的连接。而当时间来到今天,赵赵也仍然能趁着点茶,浸没在种着“本村植物”的舒服庭院里。

茶席旁一直挂一个鸟笼,枣树下的圆缸中有鱼,院子里有白兔偶然出现。茶席不远处,有一个鹅卵石垒出的炭坑,平时赵赵和家人会把外面掉落的松果和干树枝捡回来,就在这里煮水。

年,赵赵来到福建的建窑,买到了自己的第一片乌金釉瓷片。那并不是一件完整器,但赵赵如获至宝。“他们说这是宋代的茶盏,我就惊讶宋代怎么会有这么铁胎,这么乌金釉,这么大的盏!”研究建窑十年,赵赵称建盏为“宋代高科技”。

置物架的上方摆放着汉代绿釉罐,下方是南宋龙泉斗笠盏和唐代铜长颈瓶。

建盏是因茶而生的器物,被时代审美的尖端关照,也承担着激发最好茶品的最好特征的责任。为了点茶的动作需要,它被设计得很大,胎体厚重,保温隔热性都好;为了运筅(击拂)的过程中,茶汤在茶盏里快速翻滚不洒溅,它被做成了现在的束口器型。

即便二楼的茶室铺着榻榻米,赵赵还是会在矮长的案几上饮茶。

“我从生活美学的角度审视代的茶道具,因此看一只盏美不美,要看它的动机,”赵赵说,“被人捧在手中的器物一定是美的,建窑就是这样,盏口稍微往外撇一点,往里收一点都不一样,太极致了。”

赵赵精神层面受到西方现代思维的影响,但是在生活的其他方面,他是一个传统得几乎不接受西方物质的人。他不断寻找老物件,填补家和工作室里的每一块空间。“我愿意跟那些老器物在一块,它们都太严密了,会让你紧。你怕把它碰碎,所以它们摆在那儿对你就是个提醒,这种感觉挺好的。”

赵赵的工作室内的“煎茶法”茶席。清早期小方桌宽度只有45cm左右,炭炉上放着煮茶的锡壶,旁边搭配的是清代锡罐和紫砂壶;茶台背后是一只明代香几,上面的白釉瓶是唐代器物。整组茶席的背景是赵赵的作品《星空》。

这两年,赵赵又开始画画了。他从来不起稿,在琢磨下一步怎么办时,一些线条或自己没预想过的东西就会出现。正如建窑茶盏是被宋代“挤出”的作品,赵赵发现,当自己浸泡在严密的老物件中,也会有很多东西被挤压出来。

插一束花

“插花功夫在插花之外。”中国传统插花研究学者徐文治认为,真实的史料、文人撰写的诗词、画家创作的意象,都可以成为创造瓶花的养分。

点击古画——,《听琴图》,

查看当代版瓶插技巧。

徐文治的瓶花艺术中心位于闹中取静的小楼3层,像一座曲径通幽的文人书房。随处可见瓶花挂在窗头、门梁,抑或摆在桌几角落,瓶花里的枝子应着自然的姿态,尽情地舒展、生长。

徐文治,中国传统插花研究学者,资深艺术媒体人、策展人、空间艺术规划师。出版有《瓶花之美》《瓶花六讲》《不知有花——山木野草的四时之态》等专著。

拜访徐文治时,他面对一堵字画墙,正端详着摆放在两幅悬挂卷轴间的青铜花器;他身旁有一大篮浸入水中的新鲜花材:大丽花、芍药、山茶,还有几只含苞待放的荷花搭在墙边的木质边桌上……随即,他拿起荷叶、荷花,剪掉其根部,在沸水中浸泡片刻,再迅速拿出来倒置,用注射器打入清水,最终插入瓶中,动作一气呵成。

不一会儿,青铜花器内插好三朵荷花与三片荷叶:位于显眼位置的那片大荷叶其实并不完美,边缘微微卷曲泛黄,正映射了自然荷塘中生有大小不一,甚至枯黄、破败的植物。

瓶花作品中的荷花、荷叶,形状上都有变化,色彩上有着过渡,视觉上互相衬托,才有了生动的气息。

“插花既体现了大自然的状态,又不完全模仿大自然的状态。‘外师造化,中得心源’,艺术创作来源于对大自然的‘师法’,然而师从大自然的生机,表现出的却是艺术家的审美和趣味。”

徐文治选择荷花与青铜器相搭配,为我们回溯了南宋时期的风雅。然而南宋时期,随着大量青铜器从宫中流散出来,用上三代、在土里埋过的青铜器插花才普遍起来:因为花材能够在这样的花器里面存活很久,“开速谢迟”。

徐文治的瓶中芍药作品呼应着清代画家汤世澍花鸟画作品中的芍药。

“宋代插花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么浪漫。作为插花文化的初始阶段,人们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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